Witch’s Crown

法环同人|探索者的笔记 [6]

我自认为不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当我再一次站在献祭大桥上的时候,我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今天是我离开啜泣半岛,发誓再也不踏入那个地方以后的第二十五天。我目前正藏身于啜泣半岛东部的一片树林。即使风雨和泥沙已经抹平了痕迹,这地方也能为我勾起一些不错的回忆,让我在心底燃起更多的勇气。我也根据回忆,在这里搭起了简易的草棚,还增加了些许材料以阻止雨水的渗漏。另外我打算在让自己被卷入更多事情之前完成这篇笔记。


根据地图,我与半岛西北部那片高地之间有着一片森林和一片平原。我没有坐骑。没有什么坐骑能比我更冷静地在黑暗中拨开那样茂密的树根。森林自某个时代起被赋予了直白的名字:亚人森林,即亚人统治着的森林。我早已见证这些东西的破坏力,以及它们那令人反胃的外表。因此我决定提前结束今天的旅程,及时在安全的地方落脚,待明早的太阳升起,再朝着西面争分夺秒地前行。面对那片存在太多未知的森林,这已是我能够想到的最佳方案。愿群星照亮我前进的道路!


此外,我有理由担心,比起前方的异形,恐怕我自己的心智要危险得更胜一筹。我正干着如此荒唐之事,问其动机,却是飘渺得连我自己也难以形容。


我滞留在史东薇尔城里的时间长得出乎我的预料,因此当阳光再次穿透乌云,照射在城墙上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启程,尽可能快地远离了城堡。我趁着夜色,穿过那条危险,但也是唯一通往宁姆格福的关卡,之后朝着东方前进,期间在丛林里歇脚。我那异常的听觉在旅途中很好地帮我规避了徘徊在平原上的士兵和狼群,使我无须再依赖天气与夜色的庇护。


察觉到宁姆格福的反常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记得宁姆格雷的上空少有彻底放晴的时候,因此日月星辰在这里皆显得朦胧,有如隔着金色的幔帐。我曾在正午时分仰望这样的天空。它的色彩有着丰富且恰到好处的层次,相互叠加而不显沉闷,与黄金树那柔和的光线完美地契合,就像一幅天然的油画。而如今的宁姆格福罕见地笼罩在一片难以形容的压抑当中。惨白的天空下,曾经鲜艳的树林与花草如今似乎褪去了色彩,只剩下少量暗沉的黄金浮现在同样暗沉的外壳表面。毫无疑问,在过去短短的十余天里,有什么原因让这里的景色比过去添了不少的寒意。其变化之大,甚至让远方的万物之主也受到波及。后者那身光鲜的外表失去了与其相衬的背景,还让稀薄的灰色云层覆盖在黄金的树冠上,就像是挂满了肮脏的尘絮。


两天后,我在黑暗中凭借着月光以及听觉来到了熟悉的残垣断壁跟前。我早已解除托普斯的屏障,因此我的双耳得以捕捉驿站废墟周围的动静。我听到南边和北边那些永无止境地徘徊的士兵身上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听到东边那片森林里的野兽把利爪刺入树皮的声音,听到西边那大湖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烂泥里翻腾的声音,也听到那个混杂在野草与爬行生物当中的一个轻微而缓慢的呼吸声。这就是亚兹勒带给我的不可思议的改变。我相信那声音来自数百尺以外的地下室,并可以肯定那呼吸声当中没有夹杂着某个理应存在于每一具血肉之躯之中的声音。她不是唯一的案例,就像盘踞在格密尔火山一角的那些魔法师们一样。我记得当我在火山上,被杰雷麦亚和他的朋友们围住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听到的全是些疯狂的幻觉。


这一切都很不寻常。无论是我听得见血管里的流动,还是我听不见胸腔里的心跳。


那天晚上,瑟濂的地下室里依旧残留着湿冷的气息,以及植物腐败留下的腥臭。那如同怪物的口腔般大张的入口当中闪烁着辉石的冷光,使得那片像是涂有粘液般地湿滑的台阶和地板看上去有着几分油腻。


“好久不见,我的徒弟。你回来得比我预料中快上不少,是遇到什么好事吗?” 瑟濂这么说着,但她那声音平静得像是没有一丝期待。


我递上杰雷麦亚的信件,然后把话题转向女魔法师的另一位爱徒。瑟濂接过信件后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地背过身去。我看着瑟濂从盒子中取出了一块青色的石头,不久后便听到她如是喃喃细语道:“你打听了我们的事。无需置疑。”  


瑟濂转过身来,用苍白而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掌中那片柔软细腻的表面。她的头罩低垂着,使得雕刻在那上面的眼神像是活着一般地注视她的手心,“愿群星指引你的脚步。” 她轻声念着,在一段时间以后终于像是想起了我的存在一般地说道:“你为我带来了不错的消息。我的徒弟,这些事情就算让你知道,其实也是无妨。” 


她那微妙的话语令我感到些许难堪。我不认为自己擅长还原那别出心裁的绳结,亦或是在纸面上找到巧妙隐藏的标记,更别提要我破解那层有着纯粹魔法之力的屏障。是的,我的确打开过那封信件。但我没能破除纸上的魔法,也因此无法在一片空白中找到足以让女魔法师欣喜的内容。


但我还是厚着脸皮去提醒女魔法师,让她证明自己仍在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我说出那样的话,是希望瑟濂还记得当初的约定。仅管只是随意的口头承诺,但她的确向我保证,要帮我寻找我过去的身份。再说,无论是亚兹勒的情报,还是杰雷麦亚的信件,我认为这些都是有价值的筹码。


结果瑟濂像是早有准备般地回答道:“你已经路过了卡利亚城寨,难道还是空手而归吗?”


我不能接受这种把他人的苦劳归功于自己的说法。于是瑟濂回击道:“我教你使用辉石魔法,没有索取一丝回报。而你,你拆了我的信件。你这不要脸的逆徒。”


我有必要提醒她,那个主动提出授课的人正是闲得没事的女魔法师她自己。而这次瑟濂选择卖弄嘴皮子:“我教你的东西帮了你的忙。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不像你的师姐,没让身上多几个窟窿。”


我只好使出杀手锏,威胁道要停止我们的合作。女魔法师的反问令我摸不着头脑:“分道扬镳乃求学道路上常有之事。但我真不敢相信你竟要拒绝辉石的智慧。我的徒弟,你怎能如此愚昧?”


这就是书斋里的优等生吗,那样的自以为是真令人哭笑不得。我在听完她那连辩解都算不上的说辞后,夸张地摊开了自己的双手。我用尽言辞向她表明,自己是多么地不屑于所谓的辉石魔法。我在狭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嘴上说个不停。我开始抱怨那些幻觉和幻听,以及那莫名其妙的噩梦究竟有多么恼人。我甚至向我那不见踪影的神明发誓,声称自己宁可从未见识这些摸着石头得出的,所谓的智慧。最后我来到她的跟前,强调这一切和她之间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瑟濂在这阵攻势当中始终一言不发地站着。那头罩上的表情使她看起来像个欣赏戏剧的群众。


在我要抛出最后的语句时,瑟濂突然说道:“证明给我看。”


我瞪着面前那头罩上的两条眯成缝的眼睛。女魔法师见状又说:“你自称接触了亚兹勒大师,还看到了某些东西。那么证明给我看。”


在我把食指举到眼前,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瑟濂突然用我未能料到的速度往前大跨一步,把我惊得措手不及。我注意到一只伸向我腰间的手正试图夺取什么东西。我必须强调,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过度紧张或防备,而是她的举动太过冒犯。她不该做出这样危险的事,尤其是对着一个袖口处血迹斑斑的人。她抽走了杰雷麦亚的法杖,于是我下意识地抽出了短刀。狩猎落单士兵时习来的经验,使我在拔刀的同时下意识地向前追出一步。此举可向训练有素的对手施以压力,也能让两手白净的书生脚步大乱,身体绷直。我相信我的刀刃能在那块辉石闪烁的瞬间染上对方的鲜血。好在当我几乎要让自己撞上对面的瘦小身躯时,及时令自己收住了动作。


“很熟练。何不让卡利亚的骑士也瞧瞧。” 瑟濂看着我的样子,用冰冷的声音评价道。即使面对利刃,她的胸腔里也只有一点微弱的流水声。里面那颗本应剧烈跳动的东西就像是未曾存在过一般地安静。


“拿着。” 瑟濂将手里的法杖倒置过来并伸向我:“你这莽夫,把它拿好了。现在你转过身去,朝出口的方向,好好回忆大师告诉你的东西,试着把它们传达给这块辉石。” 


辉石魔法师瑟濂,她确实是个怪人。我最终选择按她说的去做,却很快意识到一个尴尬的事实,那就是我这莽夫并不擅长魔法之事。


“你这无可救药的笨徒弟。” 我听到那石膏头罩里面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随后又被什么东西突然间贴了上来。我的一侧肩膀被那坚硬的头罩硌得生痛,另一侧的肩膀被紧紧地抓着,背部的肌肉也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压力而绷紧。我看到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正鼓起青筋,以它能及的力气和长度抓着我的手臂,也听到一个失去了一些冷静的声音正如是说道:“看着你的法杖,看着辉石。现在,回忆你使用魔法的感觉。我告诉你,那其实是你和辉石交流的过程。你理解了吗?现在,告诉它,把你看到的黑暗全部告诉它。” 


那可真是一段简单明了通俗易懂的说明。我记得我花费了不少时间和不少的力气,还被瑟濂掐着我的手臂和肩膀晃个不停,直到那块辉石终于向我们展示了一道漆黑的光。是的,千真万确。我未曾想过,直到亲眼所见:所谓真正的黑暗,当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我熟悉的世界当中,它显得深邃,同时像强光般纯粹而耀眼,又像激流般凶猛地突进。


我呆滞着注视向那束黑暗消逝的地方,肩膀和背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颤抖。“大师,大师啊,你为何要…” 魔法师瑟濂的声音在我耳边如是低语道。


瑟濂放开我以后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她抓起杰雷麦亚的信件看了又看,并不时地叹息,只给我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在我失去耐心,打算彻底远离的时候,她又像是在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转身并喊道:“慢着,我有事要说!” 那带有些许动摇的语气就像是火上浇油,使我更坚定地向外走去。我并没有料到女魔法师竟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以往的矜持。她追着直到出口门框的后方,又像是遇上什么不可逾越之物般地急停下来,接着朝着门外喊出一句 “起源能让你知晓一切”。


我之所以要强调这句莫名其妙又可笑的话,是因为它的确让我停下了脚步。我确信自己不是为了嘲笑她而止步。


我记得瑟濂曾试图扶着门框,却又像是触电般地收回了双手。她的样子狼狈而又诡异,气息和声音中均带有强烈的焦虑和不安,举止也和以往那冰冷的平静大相径庭,完全不像那脖子上的头罩那样还坚守着一直以来的的优雅和恬静。


“你就像你的师姐。” 她那万念俱灰般的声音消逝之前曾如是说道。我本以为即将到来的会是一些更加激烈,更加装腔作势的说辞。在我再次转头的时候,地下室的入口那只剩下了一片漆黑。我在原地踟蹰不前,犹豫许久之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地打算走下这段台阶。由于什么原因,那个地下室已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昏暗。为了顺利走下那些滑腻的台阶,我不得不用上一根由半截树枝制成的火把。随后,我再次来到地下室深处的房间跟前。我发现女魔法师已经退缩到了房间的最深处。她蜷缩着身子,将头部埋进膝盖,蹲坐在一个拥挤的角落里面。树根以及众多倒影交织缠绕着,凭借着火光,在她的身上肆意地跳动。


她抬头与我对视了一眼。是的,我很确定,这不是梦里的景象,也不是说我的目光已经像听觉一样能够随意穿透泥土和石膏。她在黑暗中摘下了自己的头罩,而我再一次扮演了无礼的不速之客。


她立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般挣扎了起来。借着火把,我看清她正用力抬起手臂,好让袖子遮挡住自己的脸部。她的另一只手在地上拍打并摸索,直到够着那石膏头罩,然后手忙脚乱地将其套在自己的头上。


如果没有这令人难堪的气氛,我想我还能做些什么。也许我可以提个建议,让她别再用头罩掩盖那对漂亮的眸子,以及那白皙又泛青的皮肤。那意外的瞬间过于短暂,在我凝聚目光以前便逃脱得无影无踪。我未曾设想那惨白石膏底下,竟埋藏着有如蓝宝石般美丽动人的事物。


“你想象不到我在这片黑暗中度过了多长时间。你不能。” 冷静以后,瑟濂抓着那头罩的底部,按耐着自己的喘息说道。她看着自己对面那些我说不出名字的工具以及材料,然后像是终于承受不住那头罩的重量一般,让自己的脖子像风中的芦苇一样地低垂了下去。


“这地方,我到底待了多久呢。我除了日复一日地思考,什么都不能做。我的内心无法像外边的人那样地发狂。黑暗越是幽邃,它反倒越是冷静。我在这里期待着,期待有一天能遇上志同道合的人。只有这样,魔女瑟濂才有可能挣脱所有的束缚,找到属于她的归宿。有的人会迫不及待地打听吧。那个可恶的魔块魔女,是如何沦落到万事都得依赖人的程度。”


魔女瑟濂颓废地坐在那个角落,在那堆刺破了石壁,爬满墙角空间的树根当中,让这些树根看起来了像极了魔女的眷属,一群丑恶的怪物,张牙舞爪地环绕在主人的四周。她这狼狈又诡异,同时还有几分可怜的样子,倒是有效地动摇了我那已如剖尸野犬般的麻木。瑟濂发现我尚未离去后便说:“我早已将这屋里的智慧倒背如流。辉石也罢,书籍也罢,你就尽管拿罢。至于能卖多少价钱,那得看你的本事。” 


于是我来到一个熄灭的灯台跟前,将里面那块黯淡无光的辉石取了出来。我不精通于买卖之道,也从未了解过地表上那些支离破碎的贸易。我根据我的知识,认为这块石头足以支付我的要价。但咱俩的事情可还没完。我握着那块辉石来到瑟濂面前。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具蜷缩在角落的身子是如此地渺小,相比之下,那块立于顶端的辉石就像一个吃饱喝足的君王。


“我沿着你指出的道路走了一半。如今的我已是个凝视着深渊,不可自拔的人。而你,我的启蒙导师,就是你在我的身后推了一把。” 我发现自己即使是蹲下,也找不到可以注视的目光。我只好注视着那块翠绿色的辉石继续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瑟濂,大师。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告诉我,关于我所见的黑暗,以及你们辉石魔法师到底在策划着什么。”


待到瑟濂终于开口以后,我才发觉自己像是撬开了深不见底的话匣子。她毫不在意听者的感受,滔滔不绝地念着令我困惑不解的东西。但往好处想,这才是那个我熟知的女魔法师。于是我用火把上仅存的热量点燃了桌上的烛台,然后在她的身旁找到一处略为干燥且粗壮的树根并盘腿坐下,忍受着她那似乎比女神更为永恒的唠嗑。我敢说,这就是一场折磨。因为当我厌倦的时候,我可能会错过有价值的内容,而当我竖起耳朵的时候,我收获的几乎只有厌倦。这样的经历一直持续到快要日出的时候。在一阵诡异的长啸从西面那片大湖当中传来之后,我感到一阵寒意,随后发现瑟濂已将头罩倚靠在一团交错的树根之间。在那头罩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以前,她曾轻声说道:“那么你将作何打算呢,我的徒弟?”


女魔法师就这么将自己毫无防备地放置在了我,一个两手沾着血迹,没有神明眷顾的无名之辈的身边。她曾告诉我,她那展现在我面前的身体是一片虚无的幻象。她的真身位于啜泣半岛,被监禁在一座化为废墟的建筑当中。我并没有亲自验证这番说法,仅管我知道,要区分开虚假的幻象以及有血有肉的身体,只需要一些很简单的手段。


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观察瑟濂沉睡的模样,甚至不妨说它就是瑟濂休息的模样。换做是我,要是让我不吃不喝,仅仅依靠所谓黄金的恩惠,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进行数千昼夜的沉思,我不知道自己的肉体要对我施以怎样的报复。此时瑟濂的模样在我看来并不像是从苦难中解脱出来的样子,反倒像是沉睡在黑暗之中的胎儿。我想起她将那头罩从地上拖起时发出的声音,也有过替她摘下这顶沉重负担的念头。但我很快又想起她被火光照亮时的反应。我未曾提起,也不理解她为何执意掩盖自己的真容。


“我的血肉之躯被赋予了比磐石更为永恒的不朽,我的徒弟。我在黑暗中倾听苔藓爬上穹顶,草根伸入石柱,器皿碎作烂泥,幔帐风化成沙。” 瑟濂这番说辞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的确是完美地和托普斯的口述接上了轨迹,并合理地解释了一个囚犯怎能自由地出没于位于宁姆格福的地下室。


至于那个位于啜泣半岛的监牢,根据她的描述,我推测那地方位于半岛的西部。它的北边有一片高地,那边偶尔传来钟声(大概是指玛莉卡第四教堂)。她说那地方有亡灵出没,令人闻之色变,但仍有听闻回归之事而来的黄金之民,误打误撞地闯入那栋藏匿着卡利亚祸患的建筑。如今的监牢已破败得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墙壁。它的屋顶早已崩塌,和地板一起沉入到烂泥当中。瑟濂提到过监牢的守卫,说那里保留着一些被称为人偶的东西,以及数名 “自作聪明” 的魔法师。令我在意的是,这个被独自囚禁在无人打理之处,自身难保的女魔法师,如何还能摆出一副迎刃有余的样子?另外,难道这世界经历了沧海桑田,也未曾出现过能出手相助的人?


“我找到了。虽然很不顺利,可我终于还是找到了。”她在一阵沉默后缓缓说道。


“我的徒弟,何谓辉石魔法师的使命,你大概早已被我说得心烦。无妨。只要魔女瑟濂还有一口气,她就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徒弟,我已经活了太长时间。永恒不是我所追寻的东西。我期待的,是去光复辉石魔法,恢复它本来的面貌,那种没有禁忌的真实,就像我们的祖辈观测到的那般纯粹。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使出什么手段,或是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利用也罢,强人所难也罢,你尽管评价。就算亚兹勒大师认可你,我也不能因此而否认自己的眼神。你不用提醒我,我早已发现你对辉石的力量没有渴望,对源流也没有丝毫的兴趣。你的师姐也一样。这人明明有着王的器量,却宁可接受那种东西的摆布。”


瑟濂突然抬头,看似是用目光对上了我的眼睛。烛台的火光在那粗糙的头罩上跳动,使得那对一动不动的双眼看起来有着几分瘆人的寒冷。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学会了像你们一样地幻想。群星在天上沉默不语,我在黑暗中的幻想开始日渐狂妄。我幻想着有一天,我会遇上志同道合的人,我带着他,和我的同胞们,一个也不落下地返回那殿堂。我幻想自己带领着他们,一同抵达真相的彼岸。我幻想我们都将找回属于自己的真实,那有如群星般闪耀的真实。可是你,我的徒弟,为什么只有你选择留了下来?”


“你没有离去,是因为你从心底渴望着绝对的黑暗。再多的花言巧语也盖不住你身上那独特的气味。” 她说完后便把脖子再次低垂了下去,好让那头罩的面部枕在自己的膝盖上面。


我很不喜欢这些无凭无据又抽象的说法。它们晦涩难懂,又巧妙地令我坐立不安,就像是从后面被卡住脖子那样地难受。我的双眼躲在结实的囚犯面具背后,用力地盯着面前的女魔法师。那辉石,那石膏,那毫无防御性可言的布料,那脖子,那手腕,还有脚踝,以及那细腻肌肤之下的细小的血管。我的大脑里冒出无数种猜测,心底一度迸发出了难以描述的冲动。好在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将它压制了下去。


如果你确实把我当作棋子,那么这可不是摆弄棋子时应说的话啊。我无法理解你。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得到过答案。如果我是追寻黑暗的疯子,那么你又是什么。你们这些戴着面具,装神弄鬼的怪胎。女魔法师用沉默代替了答复。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过了一会后突然念道:“在你左侧的书架,上层右侧第二位的藏书。你在找寻我的真身以前,记得带上里面的东西。”


瑟濂提到的书,是一本有着结实的封面与封底,用绳子捆绑起来的厚书。我找到了里面的内容物,并很快意识到,这将是把我拽入另一片深渊的开端。在我开口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西边的大湖中突然传来那阵嘶哑的长鸣。


我望着睡去的女魔法师,最终选择不去打扰。我把书本放在桌上,取出了那个位于厚厚的一叠纸张当中,一个挖开的大洞当中,光滑又坚硬的东西。毫无疑问,这也是一块色彩有如黑夜般深邃的辉石。不同的是,有什么人基于某种考虑,将它的边缘打磨得相当锋利。尤其是那波浪般起伏的外观,使得这块石头看起来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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